第8章 雾街拔剑

        日落黄昏,浓雾弥漫,保定长街两旁高墙耸立,庭院深深,百姓晚饭过后,居然让这座河北大城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妖氛。

        街尾支起的熟食摊子简陋油腻,除了卖一些最简单的卤菜酱肉外,还卖黄酒,但如果不是饿上三天的穷汉或光脚走路的酒鬼,恐怕很难接受棚子里飘出的那股子腥咸怪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和韩宝雅一同皱眉捂鼻,犹豫片刻才在相对油垢薄点的空桌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的铁乘风和韩君圣俩人倒丝毫不以为意,泰然坐下后甚至叫了烧鸡和馒头来吃。

        据说斜对面的清冷大宅就隐藏着严玉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等下我潜入屋内擒杀此贼。”铁乘风自信道:“但蝴蝶淫魔诡诈狡猾,极擅易容变声,韩兄三人看住这里,明大姑娘和昭云等人在街头的杂货铺看守,封住街道,防止任何人趁乱逃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么,合著叫我们来堵门,你这云南汉子自己耍威风成名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听了有气道:“铁大哥,路上我就听出来了,藏在保定的究竟是不是严玉容都还没定论,咱们就这样贸然擒拿,真的合适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河北官府接到报案,一个月来有四名妇女遭到凌辱,五日前又有多人在附近中蛊遇害,多亏明家庄弟兄找到线索,发现此宅闹狐仙,咱们当速战速决,万不可贻误时机,放淫魔继续祸害天下。”铁乘风江湖成名近十年,并不把他这种文秀公子放在心上,“谢小兄弟跟在师哥身后学习便是,破案后再谈其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谢明玉刚想出言反驳,韩君圣已按住他的肩膀,抢先说道:“那我兄妹今日有幸,得看铁兄施点苍神技,降妖伏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韩四侠你太客气了。”铁乘风邃抱拳拱手,提刀起身,转瞬融于长街浓雾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生气的道:“哪挨哪嘛,这个姓铁的有多厉害?凭啥明绣姐、彭公子、

        大哥你们都要听他的指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折腾了半天,峨眉和明家庄是给他看门助威的。”谢明玉看着那神秘大宅的高墙,说道:“大宅子鬼气森森,此人就敢孤身进入,武功高低不知道,胆子可是真不小,但做事太过武断,竟不似我们峨眉派那样细查一下,生怕冤枉无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铁乘风师出云南点苍派,但如今则是南京亲军都尉府的名捕。”韩君圣给他俩解释道:“点苍近代人才凋零,不入歌诀,导致他的确迫切想在名门面前表现什么,但此人武功卓绝,精明强悍,更兼胸怀大志,三年前就投靠官府了,专办江湖奇案大案,卖他一个人情,日后行事多有方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?他竟是个官差,真没志气。”谢明玉笑道:“咱们武人当求纵横江湖,快意恩仇,怎能给人家当鹰犬使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也点头道:“雪岭铁侠当年多大的名声,唉,真可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各人各命,切勿随意揣测褒贬。”韩君圣顿了顿又道:“每个人都有他成为自己的理由和命运,无论你喜不喜欢、赞不赞同,亦当予以足够尊重,这也算是给了你们一次洞悉人生的机会,等将来读的人多了,便有了所谓的人生城府,懂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把韩君圣的话铭记于心,正色道:“小弟谨遵四师兄教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笑道:“哥你这些年比师父和长老他们的大道理还多呢,将来礼仪长老的位置非你莫属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笑话留着天亮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他俩这对儿金童玉女互有情愫,在门内早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,韩君圣也暗自喜欢认可谢明玉的聪慧天资和洒脱不娇,所以传武授道绝无丝毫藏私,多有扶持之意,以期未来妹夫能成为武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对了。”谢明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:“四师兄刚才说点苍不入歌诀,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笑道:“师父不喜欢听,所以咱们峨眉不准流传这首歌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这样一说,谢明玉更是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也笑了,随后道:“这本是前些年江湖绿林里酸腐师爷编的歌诀,用来形容天下武林格局,谁知越传越红火,师父认为此举徒增武林大派相互攀比,是以不喜,倒也谈不上禁止流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海内尊四圣,江山少年鸣。

        关中惟双剑,苏杭仙雷行河洛一条龙,巴蜀傲三雄。

        域外五魔邪,昆仑霸七绝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抢着解释道:“所谓海内四圣就是指中原正教四大高手,少林寺的明空老方丈,崆峒副掌门,一代拳王卓恒沙,武当长老陈星士,最后一个就是那位明绣姑娘的父亲,河北大侠明烈庄主,至于后半句,自然是指江山英杰谱记载的少年英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听得兴奋神往,当下也不觉得眼下的暗夜浓雾有何瘆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首打油诗或土歌谣确是概括出了天下高手。”韩君圣说道:“但长江后浪推前浪,去年叶神舟继位武当掌门,气势上虎踞中原江湖,再把他当少年后进已经很不合适了,另外少林寺除了方丈,达摩院内至少也得有四五个精研武学,不问世事的老禅师存在,他们也没排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关中惟双剑呢?”谢明玉心道:有道是拳出崆峒,剑归华山,双剑的话,怎么也得有华山派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关中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,乃周秦汉唐四大王朝龙兴之地,当世武林大剑豪除了有华山掌门风沉渊,还有长安关家的族长,关凌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关家……我记得华山派有一位号称西岳剑仙的关晚云,不知和这位关凌影有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他儿子,关凌影和风沉渊是拜把兄弟,自己的每个儿孙后代都在对方门下学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苦笑道:“关晚云剑术绝伦,无暇无垢,殊不输于三师姐,确实远非我所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起来师兄似乎在那位自己冒充过的少侠剑底吃过亏,谢明玉识趣的转过话题,开玩笑说道:“怎么江南那面有绝顶高手会放仙道掌心雷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霹雳堂专门制作各种火药暗器,哪怕堂主雷勋再厉害,师父也瞧不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难掩崇拜的道:“但锦绣山庄的厉雨仙夫人却是吾辈女流典范,不仅武功深不可测,而且又温柔又漂亮,经年不断救济落难的江湖女子,另外她女儿厉瑶婷在英杰谱仅次于铁乘风,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心道:她们母女居然同姓?

        这倒奇了,不知道具体有多漂亮,总不至于比宝宝和拜月姐姐还美吧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赞同道:“雨仙夫人的绣龙鞭堪称一门武林绝艺,暂时还没听说有比她母女更擅长软鞭功夫的高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叹道:“说起来武林中还真是卧虎藏龙,高手如云,听着听着我都觉得自己渺小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听我哥刚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么。”韩宝雅柔声道:“好好练武,行侠仗义,坚持公理的话,江湖上必有回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宝……多谢师姐开导。”谢明玉偷着在桌下摸了摸韩宝雅滑嫩的小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河洛一条龙,巴蜀傲三雄。”韩宝雅粉面桃红,忙假意继续说着歌谣之后的高手,“咱们巴蜀不用说了,三大势力,峨眉、青城、唐家堡,对应着各自的领袖,恩师宁天茹,天马横刀古北溟,毒海真仙唐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,这三位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了,家父和唐家还有一点生意往来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撇撇嘴又道:“可惜巴蜀一脉水火不容,仇怨越结越深,师父和古北溟,庄师姐和姚拜月早晚要有一场龙争虎斗,可谓永无宁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笑道:“这也不难,只要能出一个力压群雄的高手,把三大势力整合成蜀山一派,保底也能和少林武当分庭抗礼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一惊,暗想:明玉好大的口气,假如四川真能出一个领袖蜀山的高手,恐怕也许要叶神舟那种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大英雄想必就是师弟你啦。”韩宝雅笑得大眼睛眯成一条弯弧,可爱至极,谢明玉看得如痴如醉,连后面那些高手奇人都没再顾上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其时暮色深沉,雾气又大了许多,只见明绣提枪从雾中走了过来,礼貌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劳韩兄三位在此守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心想:嘿嘿,没名气,人家连名字都懒得唤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绣身材生的甚高,健美飒爽,英气勃勃,一望便知是强悍的女武士,绝非寻常妇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韩家妹妹吃不惯北方粗食吧。”明绣手提一个食盒,笑道:“这是我差人去酒楼买的炖菜,大家先凑合一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连连道谢,韩君圣却忽然道:“铁乘风进去好一会儿了,竟丝毫动静都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道:“假如严玉容能无声无息害死雪岭铁侠,他也就不用东躲西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起来这位明大小姐和铁乘风也不算很熟稔,谢明玉心有玲珑,推测到沧州明家尽管武功堪比六大门派,但到底算地方豪族,近年天子朱元璋借胡惟庸案牵扯出大明无数明暗势力,听说若非马皇后和太子朱标力保,甚至连大明文坛圣人宋濂都差点连坐被斩,何况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,铁乘风隶属京师亲军捕快,半请求半命令他们来拿贼,明绣当然气儿不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劝道:“若是铁大侠真有什么意外,恐怕我们也难辞其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和明绣都沉吟不语,帮忙伤面子,说不过去,不帮似乎更说不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已至戌时,但天地之间全是浓浓大雾,这家熟食档灰白的灯笼和几步远的神秘高墙,仿佛成了世界上唯二仅存的坐标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皱眉看了看雾中朦胧的大宅,犹如幽冥鬼府一般,心头亦不禁有丝胆寒,心说:犯不着为他个莽汉官差呈英雄,待会儿全听四师兄吩咐就好。

        笃笃笃。

        打更的声音在远方隐约响起,食档老板走近赔笑道:“几位少爷奶奶,您们还要点什么吗?小的要收摊儿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摸出一小块银子给他,轻声道:“我们再多喝几杯,放心,巡夜禁的今晚不会走这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板眉开眼笑,忙作揖称谢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又问:“请问对面宅子里有人住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老板道:“原先是保定主簿文书梁大人的府邸,但后来这家伙贪赃枉法被处死,所以宅子都荒两三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知道了,您忙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过来笑道:“谢小侠真心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等老板走后又问道:“前些日中蛊的又是些什么人?死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道:“遇害者是听令明家的江湖弟兄,他们历尽辛苦才打探到蝴蝶恶魔躲在这里,回去复命后整日痛苦打滚,呕吐出大量虫子,全为中蛊症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虫子从嘴里面出来……韩宝雅听得有些毛骨悚然,紧紧握住长剑,生怕迷蒙冰冷的浓雾中会突然窜出那蝴蝶公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道:“明玉你想到什么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紧皱眉头,心知荒宅里面肯定不是严玉容,所以铁乘风的功夫未必压得住人家,但干坐等着也不是办法,只能道:“小弟总是觉得凭这点就断定严玉容藏在里面……实在太快了……而且雾这么大,凭咱几个人也未必守得严密,干脆连同五虎门彭兄他们,来上个直捣黄龙,就算伤了铁大侠面皮,最多也就结个小梁子,比他遇到意外没命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想了想道:“也罢,名门世家子弟做事,原该如此,咱们这就去找彭少侠,一起探探这荒宅藏有什么妖魔鬼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明绣为人英风豪迈,若非顾忌朝廷,早就提枪痛快杀进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四人缚好兵刃,摸黑踏雾,去寻守在另一边的彭昭云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守候街道另一面的彭昭云,以及明家和五虎门的几个汉子全部消失不见,仿佛溶化在了迷幻的大雾中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问道:“那彭昭云兄弟的武功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五虎断门刀快准狠辣,名垂百年,在江湖自成一家,昭云已有其父的六七分火候,很是不差。”强如明绣亦觉得这条街已然说不出的恐怖诡异,声音略微发颤道:“除非六大派掌门长老级别的高手亲临,否则绝不可能毫无声息的制服昭云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拔出狂鸦,有剑在手,不知怎的,顿觉安心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并不怕什么三大淫魔,但却怕雾中隐藏的神秘妖怪,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矜持,后背紧贴在谢明玉和兄长中间,紧张戒备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幽绿光自雾中逐渐逼近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绣靠墙横枪,瞬间占了地利,韩君圣则艺高人胆大,站在长街中央,不动如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夜禁时辰到了,尔等怎么还敢出来行走,不怕被引到地府的黄泉魔宫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雾中绿色鬼火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,“嗬嗬,原来是四个乳臭未干的小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呀!鬼来了!”韩宝雅才刚满十八岁,出道武林两年,只经历过武林搏斗,从没遇见此等江湖诡事,简直吓得连剑都握不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?两个娘们儿长得还真挺不错,陪我入地府如何?包你俩青春不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勃然大怒,掌中长枪震出虎啸龙吟,直接朝着绿色鬼火冲杀过去,雄迈威势搅动得周边浓雾都散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心道:沧州明家武术果然名不虚传,连个女子都能扎出如此霸道的枪棒功夫,她哥哥明海号称怒海神枪,据说力大无穷,可枪挑千斤青铜鼎,想必更是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浓雾被刚猛枪风暂时搅散,只见一个手提绿色灯笼,身穿红披风、黑长袍,头戴范阳遮尘笠子,只露下半张脸的男人站在不远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蝴蝶淫魔受死!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生平最恨侮辱女子的淫贼,舞枪暴刺,直如雌虎般威猛绝伦。

        红衣人桀桀怪笑,步伐好像鬼魂,轻飘飘、软绵绵,轻松闪过枪击,随即绿火熄灭,直跃上高墙,并挑衅笑道:“有一套,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沧州胭脂虎,但看你握枪的手势,若改握男人臊根,一定更加合适啊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绣枪扎墙角,借力飞跃。

        枪乃是百兵之祖,奉西楚霸王项羽和抗金名将岳鹏举为祖师,有横扫千军,鬼神辟易之神威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缨开花,寒光炸裂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绣凌空一枪,竟比刚才平地施展更是威猛霸气。

        红衣人扬袖,露出的却绝不是人手——肌肤墨绿泛黑,且覆盖一层蛇鳞似的鳞片,指甲尖长,宛如鳄鱼蜥蜴,极为骇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的一声,竟生生砸开了镔铁枪杆。

        红衣人居高临下,得意的怪笑不止,忽然一股比明家枪棒更雄浑的劲风悍然卷起,逼人窒息,他情知无法闪躲,只能再度挺起魔爪招架。

        砰!

        “狗屁金刚铁掌,骗小孩儿的三脚猫功夫罢了。”红衣人暗中舒缓翻涌气血,心中一凛:他妈的,这峨眉派小狗的功力竟如此厉害?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落地后冷笑道:“你能知晓我们的外号和武功,自不是黄泉恶鬼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哼!有本事就来试试拿我吧。”红衣人掀开斗笠,一张脸坑坑洼洼,丑陋无比,借着黑夜雾气,再被手中绿灯笼一衬,比鬼还像鬼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持剑架势不乱,暗忖:这大丑脸,比癞蛤蟆严玉容中看有限,没准儿是他兄弟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绣娇喝道:“管你什么怪物畜生!再吃明姑奶奶两枪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以枪撑地,翻身跃上高墙,但红衣人怪笑一声,随即熄灭鬼火,转头跳进了荒宅之内,明绣毫不犹豫,继续追杀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糟了,她恁地莽撞,简单的诱敌深入都看不出来吗。”韩君圣一惊,邃铁指如钩,抠住砖缝之间,登时也腾空跃上高墙,反手拔剑,蜻蜓点水般游走于窄窄的墙沿,凝神查看院内情况,可惜雾大遮月,除了眼前几株枯败槐树,早没了明绣和红衣人的踪影,“宝儿,你和明玉去刚才的食肆等我,切勿鲁莽行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四师兄,峨眉派和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,你何必孤身犯险?”谢明玉不解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峨眉祖训有明示——所向侠义正道,勿论刀山火海,吾必行之。”韩君圣头也不回,沉声道:“我若有不测,你二人万不可冲动贸然来寻,徒送性命,需先行到北平,门内自会有高手来此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你当……”韩宝雅还想再说,韩君圣纵身跳下,同样已隐于雾宅之内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听罢师兄教诲,深觉胸中如火燃烧,心中默念:既然吾必行之,那我的侠义之道就是斩了红衣魔,救出所有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雾色凄迷,刚才瞬间的打斗冲突都犹如梦幻,谢明玉和韩宝雅并肩去寻刚才熟食档的灯笼,但走了半晌,眼前依旧是一片灰白大雾,直让二人神智迷失,悚栗心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次真是撞邪了。”韩宝雅担忧说道:“我哥的武功虽然厉害,但八个高手都没能出来,我实在不放心,要不我先进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打断她道:“这种时候更不能心慌,冷静下来才是活命之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刚才那个红衣魔的特征如此怪异,江湖上从没出现过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拉着谢明玉背靠墙壁,低声道:“从没听说过,但瞧他的轻功和掌力,应该也不至于那么高不可攀,就怕墙内埋伏着其他恶毒机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当然。”谢明玉讥诮一笑,说道:“否则他也不会装神弄鬼才敢现身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白脸吃多少大蒜?好大的口气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雾中幽灵再现,但这次却是个身穿绿衣,手提猩红色灯笼的女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明玉哥哥小心,快站我后面。”韩宝雅剑横中路,法度森然,尽显名家风范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大少爷怎能如此丢人的让姑娘庇护?

        立刻从后抢了出来,故作冷酷深沉的笑道:“宝宝别担心,我答应过师尊不会乱杀人,待会儿只挑断她的脚筋也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得倒好像是韩宝雅怕他随意杀人一样,连那绿衣女鬼都是一愣,心道:黑夜冷雾,他们连折那么多高手,怎么这俊俏的小白脸还如此自信满满?

        韩君圣已然入瓮,燕横江据说是条八尺猛汉,除他俩外,再没听说峨眉派有什么年青高手,哼哼,那么想当然,是小白脸虚张声势吓唬人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你这样学一点皮毛,初出茅庐就自认天下无敌的小鬼头,我杀过没有一百个,也有八十个啦,快在情妹子后面乖乖躲着,切莫白白送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送死还不知道。”谢明玉想起真正的蝴蝶公子都死在门外汉的自己手上,这几个月勤修苦练,早近乎脱胎换骨,凭什么要害怕两个装神弄鬼的小人?

        他相貌本就天生俊美秀雅,后随传功长老练习武艺,又得韩君圣谆谆教导武林侠义正道,如今更增英逸神飞之气,负剑傲立,姿神隽严,仿佛尽集峨眉峰之灵气,韩宝雅偷瞧着明玉哥哥侧颜,水眸竟不禁有些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连那女鬼都是心中一荡,暗道:好一个美少年,大哥这次的名单上只有韩君圣,倒便宜了老娘,等下杀了小丫头片子,非得好好享受他这小嫩肉一番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啧啧啧,真亏你爹妈啦,能把你小脸蛋儿生得这么俊,过来乖乖的做我干儿子,倒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。”雾中绿衣女鬼缓缓现身,非但不丑怪,反而是一位柳眉樱唇,下颌尖削、身段儿丰满的中年美艳女郎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手抚狂鸦剑柄,斜睨笑道:“奶子倒是不小,可惜本少爷不喜欢你这样年纪的老婶子,废话少说,否则我可都要吐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宝雅脸红暗啐,亦缓缓拔出佩剑,心道:明玉哥哥才不会喜欢做你干儿呢……幸好,她也没比我大多少嘛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绿衣女子柳眉倒竖,转瞬媚然道:“老娘有几十个男宠干儿,天天享受人生极乐,赖我大白腿上不想下床,你又何必着急拒绝?享受一宿后啊,嗬嗬,包你求着喊我心肝儿宝儿干妈呢,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明玉哥哥,我不准你再听她说那些不干净的脏话。”韩宝雅急得不行,跺脚怒斥道:“妖女你好没羞没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干啥?这么好看俊俏的情郎,适当也分给别人一点尝尝嘛,莫非小丫头你还想吃独食不成?”绿衣女咯咯娇笑,花枝乱颤。

        啪!

        忽然,冷光流泻,红灯笼的细链断裂,绿衣女子笑声顿收。

        羚羊挂角的一剑,似从天外疾坠,无迹可寻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明玉笑道:“多亏师哥教我,名门正派绝不猥琐偷袭,今已让你一剑,快别发骚发浪,动手吧,莫耽误少爷我铲平鬼宅邪秽。”